好不好啊

好吗 好的

【列国拟人/秦齐】西柄之揭 · 临夜

节令纁夏。都城内歌吹婉转,闾阎参差,华盖云集,车水马龙。四会而行商纷至,八达而海客渐栖。

时下,却已然比书声伴早、笙曲泛夜的往年,萧条了几分。


径夹柏榆,错落祠堂两侧;花飘轻絮,霏微浅壑之间。

“如此人间,看一眼便少一眼了。”齐望着巷道间嬉戏追逐的天真孩子,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他们乌黑光滑的螺髻,无奈地笑了笑,却无意潋滟着晴好的天光。

从清晨至午后,他独自漫步其间,途经人海川流,愈发感念世间百态夸姣美满。

远邦兴兵前来的讯息他早已听闻了,今日只为将这一热闹景致尽收眼底,此后大约能少留一些缺憾。

“错了,错了啊。”他敲敲额角,颔首沉思。

的确错了。

现今,已不是远邦,而是邻里了。



他逆溯往昔,旧事繁复。金戈铁马,刀光剑影,皆历历如昨,却不觉悲凉,心下只是有些恍惚。

过往越辉煌,便越不堪回忆:提及它时有多欢愉,默然时就有多难过;拥有它时有多幸福,失去时就有多痛苦;梦见它时有多逍遥,清醒时就有多寂寥。

回过神来后,他蓦然感到惋惜。

其实这世上多得是失意,也多得是遗憾。曾经荡焱涛于瀛海,扫阴霾于东岗,朗朗盛世,无限风光,如今皆已走到了尽头。

说甚么四海六合、八荒九州,江山尽揽、天下独占,却也只能到此为止了。


悉心庇护的子民生活富足且和乐,他欣慰之至。可与此同时,他又发觉,临淄城明明是他心之所在,这里的一切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走不近,永远都走不近。

红云照夕,一片缃色的黄昏垂落下来,他依然对着熙熙攘攘的尘世微笑。黄昏永远是这样,来了又去,去了再来。他漫无目的,越踱越远,直到四下街衢灯火尽绽,才让他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。



六十年前,历经战火血雨才侥得劫后余生。打那时起,他便知晓,自己的生命已经被尽数斩断了。在他人口中仿若醉生梦死的日夜间,他都在竭力从那个纵横交错光影斑驳的世界里逃离出来,置身事外,仿佛只要他忘却那场巨大的劫难,它就真的能够不复存在。

熬过命数,却心死力竭,无力回天。

时过境迁。那些曾经笑意难却、盛礼逢迎的诸侯都去西边朝拜了,甚至,就连自己的君王也带头抛弃社稷。万里江山,千秋功业,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,过眼云烟。

……而这不包括他自己。



安平君入赵为相前,他出城相送,对方问他道:“在下离开后,您当如何?”

他微笑着作揖还礼:“当然是好自为之。”却不知此话到底说与谁听,是给安平君,还是他自己。

只是,田单走后,偌大天下,沃土四方,怕是难以再寻到一个能够真心竭力拯救自己的人。


安平君的马车逐渐远去,铃声悠悠扬扬,直到离人的身影从视线之内全然消失,他才回转目光,注视着车轮在地面划过的辙痕,遽然间意识到,这也许是今生最后一次见到他了。

“除了好自为之,我还能怎样呢?”他低声自言道。

“命运给我什么,我就接着;命运夺走什么,我就看着。”



不久之前,齐王田建意欲入朝于秦,他也是这般看着的。

自君王后逝世,朝中之相后胜常受秦间所赠金玉,派遣宾客入秦,却皆以变诈之辞劝王朝秦臣服,而不修攻战之备。

齐王建竟心甘情愿地西出朝见秦王,被雍门司马以“为社稷立王,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”义正言辞地劝退,遂羞愧而归。

望着君王的车辇调头回宫,他默默然伫立良久,忽然低着头笑了。他其实很清楚后胜名为齐相,实为秦间;也晓得田建为王孱庸,难有作为。然则,过错并非一朝一夕酿成,日头正盛的敌人也断不会因此而心怀慈恤,就此罢休。所以,何以招架,何以抵御呢?

后来三晋弃守,楚地沦陷,即墨大夫因雍门司马劝谏齐王,齐王又听从他的劝谏,以为可与其共谋,便进宫拜见齐王,陈言道:“齐地方数千里,带甲数百万。君上可收三晋与楚卿士,与之百万之众,使其收故地,攻入武关。若能如此,则齐威可立,而秦可亡。”奈何此计终未被纳从,只能徒然落空。

得知此事后他一笑而过,他心知肚明,纵然齐王并未朝秦,那份苍白与无力也因他众生之命的日薄西山而变得愈加沉重,实在回天乏术。

为之奈何?


当年躲避祸乱的法章和太史敫之女,后来终于成为了把持朝政、主宰山河的襄王和君王后,至于那个背负着战争伤痛与来之不易的平静出生的孩子,齐看着他自襁褓中慢慢长大,一年又一年,悄无声息,渐行渐远,希望泯灭。

而今,大厦将倾,朝不保夕,那昏聩的君王,竟也出乎意料地在西线长城添置了守军。

“若那人亲自领兵,定不会从西边攻来的。” 他深知西边那位,确是遐迩闻名的心思缜密、练达持重之人,由西极至东境,山重水复,路遥马亡,怎会草率将事,甘犯此险?

西帝其人,立誓在这样壅闭晦暗的末世里迎曙破夜,以光散黑。初时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,在他向西眺望的目光里长大,方今只留下望尘莫及的决绝背影。

他早已知悉,秦怀帝王之心,他所渴求的并非平分社稷,共治宇内,而是天下统一,四海升平。

这话他想明明白白地告诉君主,可未曾说出口,便打消了此念,让它销声匿迹:事到临了,他自知再无反败为胜的契机,如何挣扎皆无济于事,多说无益。便只身北上,等候与那位故人相会。

“西帝啊西帝,我这样的对手可终难再得,你现世逢我,三生有幸否?”

“也罢。这天下已被你斮戮干净了,今后你只管煮酒论剑,策马纵歌,反正再无人相和。”



“还是再看最后一眼罢。”他暗暗思忖,回身驻足长望。背后的瑶城对将近的命途浑然不知,依旧是万家灯火,光海通明。

“这凡世光景,多繁盛啊。”

“……可惜,来年就再也没有了。”


毕竟,这过往的诸强内,大多已身死力散,抑或名存实亡,只留存东西二帝。尘埃落定前,他忽然对那位冷酷霸世的昔日劲敌心生了几分驰念,想与那个人见一面。

哪怕道几句诀别的话。

他含着些许落默抿唇一笑,宛若残星孤月般寂寥:袖手旁观了这么些年,如今终有一刻清明,也算是义无反顾了一回。

大争之世,行将落幕。结局莅临,却不知谁向谁妥协,谁与谁告别。



启明长庚,今生注定止步于此。来世只愿一为静川,一为狂澜,各自奔流,再不相逢。






是答应给鞠华太太 @卖树枝的小菊花 的文写的一个后续(。•ᴗ-)_【我是狗尾巴本尾!!

也是上次那篇西柄之揭的续?ᕕ( ͡° ͜ʖ ͡°)ᕗ



好的!再有一个续,我就能让他俩见上面了嘿嘿嘿(关注点在哪里x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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