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不好啊

好吗 好的

【列国拟人/秦齐】西柄之揭 · 日暮

最后一个续悄无声息地来了(?)

前两篇在这儿(。•ᴗ-)_


西柄之揭 · 欲明 


西柄之揭 · 临夜 



自极北之境南下行来,一路由寒凉转为温溽。直至秦与他的千军万马逼近临淄城外时,才觉察到盔甲披风表面已能捂出一层汗渍来。

城内是明光闪烁的万户灯河,城外则是一望无际的黑夜。

一切将尘埃落定。


秦正欲下马仔细观察城垣周围的动静,却蓦然瞥见一人影徐徐走来,靠得更近时,才留意到对方素衣胜雪,低绾的发丝漆黑如瀑。

“是你?”

他本想避过此人直接取城,谁知这位老对手竟如料定了一切似的,早早便在城外等候他了。

“本想避开他直接索城的。”秦暗忖:“他既来见我,不知会不会增添麻烦。”

“秦君,多年未见,别来无恙否?”对方迎上前来,虚虚行了一揖。

秦将手中的缰绳紧紧一扯,右手的指关节被弄出了“咔”的响声。

纵然避世数载,他依旧——不,只能说“他的君主昏聩无能,而不意味着他也如此”罢了。

“当然无恙。”他并未还礼,而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继续道:“并且是安然无恙地来取你的都城了。”

“如此说来,秦君现在很愉悦咯?”那份闲适气韵仍存在于他的眉梢眼角,望不见任何慌乱之意。

“大言不惭,你是当真不怕死?”秦接过副将手中的长戟,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寒光。

“我一早便料定会有这一天了,有什么可怕的?”他嗤笑道:“再说,在此之前,我不是已经死过一回了么?如今尚不知自己处在什么境地中,再死一次又何妨呢?”

“你不怕死,可我需要你速死。”秦正色道。多年以来内心盘踞着的莫名的念头,霎时间如天盖地般汹涌而上。

“你不能阻断我向前行进的道路。因为我没有退路。”


“那如今呢?世道变了。”对方直直地望着他,语气中平添了几分挑衅意味:“此时此刻,你还怕我作甚?”

“怕?怎么可能。”秦转目望向别处,谁曾想这隐而不发的心思又被他一语中的。

“算了算了。”他摆摆手:“不与你争辩这些了——说到底,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,还能逆天改命不成?”

秦嗤笑了一声,有意避重就轻:“……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。”

“东有启明,西有长庚。”他还是翻身下马,走近对方:“说到底,这样的结局,是你自取灭亡,怨不得任何人——东帝,不,齐君。”

“现在去怨谁还有什么用?”齐摇摇头,坦言道。神情之中尽是释然:“东有启明,西有长庚,两星永不相见。”他明显也识得这首祭祀古谣,百年之前他曾在雩风桃良、暮春莺时,听别人吟诵过。他当然也知道,启明与长庚都是苍旻之上可望而不可即的太白星,二者一为晨星,一为昏星,千秋回转,亿万斯年。

今日,秦将这祭谣说与自己听,意在表明,东西二帝,只能索求一个必然的结局。

——势不两立,一死一生。此时相见,即为相别。

而这一别之后,就是真的永不相见了。


“也罢。”他颔首带笑:“还是不复相见的好。”

“见与不见,你的话可不作数。”秦略带鄙薄地瞧着对方:“任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的。现今世上,你已再无倚仗了——连你的君主都抛弃你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对方竟面不改色地承认了这场命定的死亡:“可说到底,像我这样输光了家底还能向你恭贺称颂的对手,这世间,也算是绝无仅有啦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事已至此,我也有一句话想请您答复。” 他仰起头来,鬓边的两缕长发自肩头向后背滑落,风将他的衣袂吹得飘飘忽忽,他伫立于风里,萧萧肃肃,爽朗清举。

“……若我走后,君念我否?”

秦怔了一怔,随即背过身去,以不屑的口吻回应道:“你这个人,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。如今你大限将至,还要这般无理取闹,是在畏缩着不肯就死么?”

他迅速回过头扫了一眼,复而又道:“你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,这个问题的答案,就应该明白了。”

仅仅在那一霎时,齐的唇角泛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,像是面上浮起的一道涟漪,迅速划过脸颊,又在眼瞳里凝聚成两点星焱,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。

那可能是秦此生见过的最决绝的笑容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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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斜倚在寝殿廊亭的扉栏边缘,冕袍加身,对着一地花影默然。

秦竟没有挺戟取他性命,的确出乎意料。

“看来他认定我活不过这几晚了。”他弯腰拾起一朵落花,两指捻着,将花茎旋转来回:“由他去吧……大概是嫌我的血会脏了他的刀刃。”

这碧水华庭是他经年累月堆金叠玉砌起来的阆苑琼楼,园中回廊蜿蜒,花木苍茏。松鹤山石,藤架花圃,亭台歌榭,小桥流水,无所不有。正当盛夏,奇花鲜妍,异草丰茂,山樱腾烈绽放,紫藤密密低垂。廊下的荷花池菡萏摇曳,水雾空濛。


四下里万籁俱寂,却隐隐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。他凝住心神,想要就近寻找响动的源头,却没有成功。遂走出院落,望见墙垣边蹲着一个少女,着一袭浅青罗裙,长发垂肩,木簪轻挽,观之灵动可人。

“更深夜半,你为何在此处行走呢?”

少女显然受了惊吓,“噌”的一下就站了起来,定了定神之后,对面前这人竟分毫不显惧色,反倒抬起脸来,挺不服气地驳问道:“那你又是何人?为何在齐君的庭院里闲逛?”

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少女的神情,不禁同时感念:想来她不认得这身帝君冕服。

也罢。认得它的人都死了。

“我——”他思索片刻,还是决定向对方打诳:“我住在附近,夜间寂寥,想出来散散步。”

女孩子看着他,露出了狐疑的神色。

“咳咳。”他见状便假意咳嗽了两声,以袖掩面,询问道:“你还没有见过齐君吧?”

女孩子闻言连连摇头:“没有,没有。”言罢,她像是思索了起来,眨了几次眼,细细软软的睫毛扑扑棱棱:“乐坊间人人都说齐君对待女子温柔煦婉,矜修礼让,必定是位谦谦君子。”

他听完此话,不禁对着人笑起来。

“你笑我?怕是不晓得我讲的都是真话!”

想来这女孩儿并非自幼生长在宫闱之间的人,但看着有几分像官家女儿,被送到宫里,习得些许礼乐。

“你家中还有何人?”

“父亲在朝中为官,母亲几年前病逝了,姐姐入宫坊成了绣女,我从小在此长大,上个年头被送去学乐。”

良晌,他又问道:“你还没有回答我,来此为何呢?”

“日间他们传言‘秦国派兵来攻城了’,众人皆知秦军会屠城,将抓来的俘虏活埋坑杀,或者送去为奴为隶,一时听得乐坊中人人惊恐,还有人当即便张皇逃离,仓促之间,我的腰佩被他们挤丢了,许是落在走过的哪条路上了。女官不许我白天来寻,我只得摸黑偷偷前来。”

“那你怎么不同他们一道走?”

“我才没有那么傻呢。”女孩得意地扬起下颏:“宫中的房屋都修得比别处高,我站在阙闱前的台阶上眺望远处,看见城中一如往常,哪里有秦军大肆诛戮的样子?”她狡黠一笑,敏慧尽显:“因此,我便笃定这是流言了。”

“若是……”他迟疑了片刻,还是道出了心声:“若是他日让你到秦国去,你可愿意?”

“这是何意?”女孩眉毛一拧,满目尽是疑惑:“听旁人讲,秦国在最西边,我住在最东边,路途遥远山高水险的,不知怎生艰苦呢!再说,我在这里不乏衣食,不缺乐舞,还去那里做甚?”

听罢,他取下腰间的佩剑,握住剑身,用剑柄捣向庭柱飞伸出去的雕花,只听得“咔嚓”一声,薰雕碎裂开来,一颗浑圆的璆石应声滚落在他的掌心。

“这是上好的古玉,名曰‘兰瑾’,置于明亮之处,可见流光溢彩。”他换手把琼琚捏起,举至眼前,对着皎洁月光,表面泛起道道清泽,他随即收回古玉,将其递到身旁璞玉一般的女孩手里:“送给你了。”

“可这……”

他明白这女孩在忧心什么,无非是惶恐打坏了宫苑里的东西而受到责罚,便宽慰她道:“莫要惊慌,这里今日还是我的地界,我想要送你些物什,他人是不会横加阻拦的。”

女孩听罢便接过兰瑾玉石,还不忘向他殷殷地道谢,而后便翻来覆去地在手中摩挲把玩,看上去很是喜欢。

他看了一眼欣喜过望的少女,悄悄地从她旁侧离开了。


“传说东溟之上会浮现海市蜃楼。”他回身走进寝殿内,喃喃道:“可惜啊,我再想去看一看,却是不能了。”

这个夜晚,很多人的面影又在他心里清晰起来。

他想起了大权旁落已久的周,想起了曾并肩战斗的晋,与他数次结盟却又数次背约的楚,被他险些置于万劫不复又置他于万劫不复的燕……

那些依然历历在目的活泛生灵,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铁马冰河,如今皆已万般沉寂,归于尘土。

“真的结束了啊。”他用袖口拂拭着手中长剑,一遍又一遍,直到寒光凛凛的剑锋在他的指尖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,有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。

“梦中会有海市蜃楼么?”他面向窗外斑斑斓斓的微光,唇角含笑,点点灿光流转于温眸之中。

他擎起长剑,那锐器准确无误地贯穿心脉,而后用尽全身气力,拔落利刃,抛将出去。

沾染了一抹红的长剑从半空坠下,“铿”地砸落于冰冷光滑的青石地面上,那抹殷红振落下来,瞬时绽放出朵朵红莲。

他剧烈地咳嗽起来,仿若要把整个胸腔彻底撕裂,将心脏混着血液一并震碎了呕出来。胸口的血汩汩而出,在锦衣之上蔓延开来,缀成一朵烈艳夺目的花。

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涣散,恍惚之间,他遥遥望见暮色昏惑,残阳似血,无垠海面尽头如镶金边的夕照,此刻余晖未尽,仍刺人眼膜,如梦似幻,甚不真实。最后一丝残阳与粼粼波光融为一体,浮光粲焕,吞天沃日。

渐起的天光散落在他苍白的面颊上,他因剧痛而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,眼底生出了熠熠的星芒。而后,他阖上双眼,神情安然,扬起一抹明净的微笑。

“日头落了……”



启明在东,亘古长存,而今东方既明,世间却再无溟渊星辰。

四海平定,八荒聚合,如此大势,终有一天会降临。

终有一天。



齐王建开城献降后,秦军长驱直入,这时城閈依旧人声鼎沸,喧闹非常。

秦跨马走在行进军队的最前列,昂扬地俯望着这片沃土之上鳞次栉比的楼阁,琳琅陆离的壁檐,以及从今往后只属于他的——子民。

天朗气清,流云失影,烁烁明光将他的玄色铠甲炙烤得滚烫,他抬起手掌,烈阳从他的指隙间细细碎碎地漏下,晃目而燠热,灼得他双眼钝痛。他终于亲临了传言中的天下第一巨城,恍若置身梦中。

道途两旁喧喧嚷嚷皆是群观的百姓,他们望着王宫大道上军容整饬的行阵,言语啧啧,诧异纷纷。他们的眼眸清亮纯粹而不自知。这些百姓或许尚是浑然不觉,赋予他们锦食珠玉、安居乐业的那个人,此时已不复存在了。

“这般繁乱的人世烟火,倘若在律令严明的咸阳城,应是见不到的。”他如是想。

如此轻而易举得到的最后一捧江山,却倏而令他无端遗憾。

那位曾使他心生畏惧的对手,大约已经死去了,那些足以使他洞悉其分毫的机会也悄无声息地流失殆尽了。命途黯灭,他会心下不甘,还是将这一遭当作解脱呢?他是早已看破人情世故,还是心下万念俱灰了呢?他留到最后才说出口的那句不着边际的话,到底所谓何意呢?

……

他终究是秦心头一个若即若离的幻影,近在咫尺,又远在海角天边。从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,得不到任何问题的答案。

现在他死了。有关他的一切,秦再无知晓的机会了。

上一回与他目光相汇是在何时?

他寻遍陈旧记忆也无法捕捉,回忆的线在此处崩断。秦揉了揉眉心,那些隐隐约约的碎片至今犹萦梦寐,却让他追溯起来倍感吃力。

到底是为何呢?

他与这个人相识的上百年里,不论平和或纷争,悉与利益关联,仿佛一直在互相亏欠,互相偿还。

启明长庚,一星两面,在黎明与薄暮之间,前行或者后退,皆是万丈深渊,遥遥不见。

唯有到了魂飞魄散之前,才能让他好好看一眼。


往后他只深知,在苍苍茫茫的岁月中,丹书青史间定会留落这样一笔:

秦王政二十六年,岁次庚辰,秦将王贲自燕地南攻齐国,俘虏齐王田建。

齐国灭亡。


自此,天下统一。
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完结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真的没有续篇了 我真的写完了!!

&感觉写崩了(?) 

大家随便康康就好√



虽然感觉写完了但忍不住想要闲扯几句废话

人设问题其实大多是我浅薄的个人理解,在我粗略的认知里,秦绝对是“在沉默中爆发”的典范,是“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”的现实写照,平日里默不作声超级努力然后荣登人生巅峰,当众人醒悟过来发觉要努力的时候人家已经是人生赢家了。

他寂寞么?也许;他孤独么?一定。强者大抵是孤独的,那样的大争之世,背负着一国命运的人都很孤独,最强者最孤独,罢了。

毕竟很多人看得出的是寂寞,看不出的是孤独。

齐大约拥有表面明朗的性格,可能我偏爱平日里常笑的人,所以私心给了他一个这样的设定。别人大约是猜不透他的,不论开心还是恼怒还是难过,都能够一笑置之,除了深不可测,其实还是蛮辛酸的?还有一些较为特别的地方,比如他最终引剑自戕,要“冕服加身,珠玉齐全”,不能灰头土脸地死去,哪怕是死,也得有仪式感,善始就要善终(啥)。

其实齐自尽前看到的那片波澜壮阔的海洋以及落日,是我很想要营造出的一种空旷的寂寥。&其实我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:“空荡的房间一个人的心”和“拥挤的房间一个人的心”到底哪一个更孤独,起先我觉得是前者,几年之后细细品味才感觉到还是后者更孤独一些,所以让他逝去在一座空荡华丽的宫苑,一个夜尽天明的时辰,并且看到的幻景还是日暮西山,可能会更波澜壮阔跌宕起伏一些…吧x


东拉西扯就到这里吧​,拖了两篇续终于强拽着两个人见了一面。虽然最后还是让遗憾流传了下去,不过那也都无所谓了。


还是想加莫名其妙的一句话↓


有人为一念万劫不复,就有人为其向死而生。​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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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编:2022年5月我又来了?好想把以前胡扯的毙掉啊——


三编:2023年2月我又双来了…草!这个时候我设好像还是单齐x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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